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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绥惟X周己清(6)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成功吃到了面,她手上脚上都是伤,一点忙都帮不上。看着周己清将两个碗拿走,她坐在椅子上转身看他去刷碗筷。

        活不干,但是话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能这么洗,这样碗底还有油渍的。”蒋绥惟隔空指导着,手里装模作样的在比划:“要这样洗,对,就是这样,你真厉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听见她像个小和尚念经似的喋喋不休,头一次见刷个碗筷还能被夸厉害。

        话多不是她的问题,职业是和小朋友打交道,有些东西已经是职业习惯了,比如把你真棒,你真厉害挂在嘴边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刷完碗筷,洗了个手,把抹布叠的四四方方的。见她话多就是没事情,没事情当然就给她找点事情做。

        问她:“我人好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吃人的嘴软,于是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循循善诱:“那是不是得给点奖励?”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还是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就得了。”周己清朝着沙发走过去,把沙发上的布包拿给蒋绥惟:“来,我跟你算一算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算账?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给蒋绥惟算账:“我今天救了你,又收留你,现在还给你煮面吃。这些你觉得给多少钱足以报答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继续讲:“但是,我是警察。为人民服务是我的使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话锋转得太快,蒋绥惟有点懵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世道有句话叫做无功不受禄,收你钱是在侮辱了我的职业,但是不收你点什么你肯定良心不安吧。”周己清用手指点了点她布包里的日记本:“那就抄一百遍我是个大好人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一百遍?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点头:“你上午还写我坏话呢,这世道就没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给蒋绥惟找到事情做了之后,他觉得自己能得了清闲:“对了,锅还是得赔,这和恩情不一样。锅是实打实的钱,不能打感情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举起手给他展示自己的手臂和手指上的烫伤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忘了,本来就不是真要她写,想说那就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先开口了:“欠条行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撕了张纸,在上面写了个欠条,她欠周己清一百遍‘周己清大好人’和一口锅。

        -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也没有那么娇气,睡沙发也不要紧。主要是他人高,挤着沙发也不舒服。

        给她在沙发上垫了一床被子,蒋绥惟勉勉强强能睡。

        晚上她迷迷糊糊听见敲门声,慢慢的门外的人不耐烦了,似乎在用拳头朝着门锤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,盯着门口的方向,门缝下的那漏进来的光两只脚断成两截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醒了,开门出来的时候门外的动静还没有消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给她解释:“应该是有个喝醉酒的租户找错了一个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本来想等门外那个醉汉自己离开的,但似乎他一直没发现敲错屋子了,嘴里还是不耐烦的骂骂咧咧,但不是本地方言,蒋绥惟听不懂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走到门口,没开门,隔着门板和屋外的人讲话:“你走错了,你不住这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对话没有任何积极作用,听见男人的声音反而被门外的人认为是自己老婆偷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听见酒瓶摔地上的声音,吓了一哆嗦。

        和醉汉没有什么好沟通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准备放弃,但蒋绥惟可不敢这么入睡。被子裹在身上,就两只眼睛露在外面,然后伸出一根手指,指着门口:“我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进来就是非法入室,我抓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句话听着帅,但就是没什么安全感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从门口走回房间,没走两步就看蒋绥惟举白旗投降的模样: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调转脚步走去沙发旁,腰往下弯:“你睡房间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单手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,另一只手拿着她那床被子,一点都没费力。拿走自己那床被子帮她把房间门关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没有什么效果,因为门外的人依旧再吵,吵得邻居都出来抗议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听见周己清开门出去的声音。不似争吵,但好像也没有去讲理。

        两扇门一关,听不太清楚,只知道他回来之后,世界都安静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晚上,她在寂静的昏暗中听见他的梦呓。

        -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很久不做噩梦了,可能是今天下午跟蒋绥惟讲起了受伤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梦里,他看见唐巡死了,他自己浑身都是血,但就是动弹不得。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战友赴死,自己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车车装着孩子的车驶离了他的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噩梦里他听见一道声音,在叫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周警官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比蒋绥惟醒得晚,醒来时满头都是汗,他在沙发上睡得骨头疼,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坐在椅子上,桌上摆着早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脚还能下楼买早饭?”周己清抓了抓头发,从沙发上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举起手边绑着绳子的篮子:“就从窗户放下去,然后再拉上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早饭摊的阿伯被她这个方法逗乐了,多给了她两个馄饨。当然不是肉馅的,是素菜馅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躲不了多久,她明天还要上班。这脚上的伤她也不能去上班,权衡再三之后,蒋绥惟遵从早死早超生的原则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把要回家这件事跟周己清讲了,周己清在吃早饭,点了点头,挺赞同她的决定:“恩,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至少有家可以回。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盯着他看,似乎在等他继续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咬了口油条:“但你锅还是要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咋舌:“不是这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:“祝你一路顺风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能不能送我?”蒋绥惟坦白。

        -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在胡同里很讨喜,当周己清背着她出现在胡同里,下午在门口晒太阳的阿婆们看见她脚上的纱布都问她怎么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趴在周己清肩头,朝她们挥手:“不小心摔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当天胡同里缺了牙的人都知道蒋绥惟摔了一跤,还和一个男的一起回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回去的时候,蒋绥惟妈妈正巧午睡起床,准备进行晚餐的预备工作。她爸又在练字,收音机里在放静心的佛经。

        院子的大门被推开了,两个人朝着门口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被电话里告知去了大女儿那里的小女儿回来了,还是被个男人背回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朝着两个长辈问好。

        妈妈来回打量着回来的两个人,看见小女儿脚上的纱布,血压飙高:“你怎么弄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爸听见自己老婆的话之后也从客厅快步走出来了:“你不是去姐姐那里了吗?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慢慢的屈身,让蒋绥惟下来。蒋绥惟被自己老爸老妈扶着,她一瘸一拐的朝着屋里走:“我就是去找姐姐的时候被人贩子绑架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种事得直说,如果说自己不小心摔了,她妈只会怪她粗心说句活该。要是坦白了,她妈就心疼她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她千算万算漏了一步,她妈可能心疼她,但以后她出门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还有可能要打报告,晚上回家还要有门禁。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诉说完自己的悲惨遭遇,看见自己老妈手里拿起的鸡毛掸子,赶往往周己清旁边躲,出口提醒:“妈,这是我救命恩人,你今天要不要多做几个菜,好好谢谢人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多年的父女配合了,她老爸一下子就知道女儿不想挨揍的心思,帮着打圆场:“是啊,我去给你帮忙,我们要好好谢谢人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客套的推脱:“不用了,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蒋父去给他泡茶:“请你吃顿便饭也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看见自己老妈放下鸡毛掸子去了厨房,蒋绥惟松了口气,拉了拉周己清的衣袖:“别这么着急走,你走了我妈就要揍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看了眼进厨房的背影,回她:“你不是说早死早超生吗?你妈迟早要揍你,眼睛一闭就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但好死不如赖活着,我怕眼睛一闭就去了。”蒋绥惟看见那个鸡毛掸子就发怵:“你是警察,你要保护我。人民有难,你不能见死不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歪理大家都有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笑:“有句话是什么?清官难断家务事,我个外人不好说什么,没办法救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警民一家亲。”蒋绥惟抓着他衣服衣摆不松手,死活不让他走:“我们是一家人,你不是外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其实是随口一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一家人这三个字的冲击对他来说太大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便知道她讲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过真正的意思,可触动已经产生。有个念头在他心头落地了,扎根在血肉之中,等待破土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晚,周己清留下来吃了个晚饭。

        临走的时候,蒋绥惟比谁都舍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想挨打。

        蒋绥惟坚持要送他到门口,周己清没同意:“你送我?我看是我背你出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声问他:“能不走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任何目的的挽留似乎在他生命中都不存在,很多好意的举动都是把他往外推,比如唐巡和温老师叫他留在这里养伤不让他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悸动产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看着拉着自己衣服的手,很白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双手一点家务活都没有做过,嫩得掌心连一个茧子都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己清把她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拿起来,犹豫了一会,说:“我明天来看你。”